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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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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知一念大人叫屬下來, 是為何事?”元真穿著法衣,脖子上戴著掛珠, 一身佛氣。

一念不語, 皺眉上下打量他。

元真也不惱, 不卑不亢的任其打量。

“我這人年少, 思慮不周,卻是從未打聽過元大人曾落於哪座寺廟。”

元真左手行禮:“阿彌陀佛,貧僧只是曾暫住於一不知名小廟而已。”

一念面色冷然:“是嗎, 那我可以理解成元大人天生佛像, 卻是未學及多少佛理了。”

元真神情一凝。

一念不管他的反應, 繼續道:“我沒學過佛,也不懂寺廟裏那些彎彎繞繞。不過有幸曾聽一位大師講佛。”

元真:“嗯?”

一念擡眸,目光如鋒刃, 裹挾著無數銳氣,如同一把鋒芒畢露的寶劍:“學佛之人,一臉佛像, 滿口佛話,說什麽[供養 ] ,不過是把東西給人就是了。還有 [般若]  [布施 ]  [因緣] [命理]  , 整一些普通人聽來高深的術語。 ”[註]

元真:………

元真:“施主”

一念擡手打斷他:“你一會兒叫我施主,一會兒叫我大人, 又自稱屬下,元大人,你真明白自己的定位嗎?”

“你若想為臣, 就收起你那道貌岸然的一套。你若真想做個出家人,與世無爭,看在你之前立下不少功勞的份上,我自會讓人給你修一座廟宇把你這位住持供起來,隔上三五月,給你添份香油錢。”

一念的話說得絲毫不留情面,饒是元真自認心性淡泊,也有些撐不住了。

他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痕,笑容中透著勉強:“一念……”

少年如鷹的眸子盯著他。

元真後面的話就卡住了。

一念嗤笑一聲:“佛說,學佛當看破紅塵,超然物外,學個解脫。道說,學道講究自由隨心,隨緣而已,學個逍遙。我如今瞧著元大人,既不解脫,也不似逍遙,竟當真瞧不明白,還請元大人解惑。”

元真沈默。

屋裏安靜的可怕,二人對望,互不相讓。

明明一個是青年,一個是少年,隨著時間的推移,後者反而隱隱占了上風。

一念端起手邊的茶杯,揭開茶蓋,慢條斯理地撥了撥茶沫,緩緩呷了一口。而後放回原位。

茶杯在桌上發出一道輕輕的響聲,很細微,卻在此時異常響亮。

一念嘆了口氣,似無奈道:“此法想者,亦是顛倒。顛倒者,即是大患,應離之啊——”話落,又是一道長長的嘆息。[註]

元真:………

一念嘖了一聲,想起什麽一般:“那位大師是個很有趣的人。他常常苦惱,那些聞名而來的人一見到他就行叩拜禮,大師也很無奈,他說他得回禮啊。他常道:有恭敬心打個招呼就好了,何必弄些形式主義。還道他最怕一臉佛像,一口佛話,一身佛氣之人,仿佛進了屋,連屋子裏都染透了,有什麽意思呢。佛在心中還是在表面,恐怕也只有當事人才清楚了罷。”

元真:………

一念理了理袖口,直視他:“今日難得說了這麽多,元大人莫怪。我還有事就不留元大人了。”

元真都讓他給說笑了,事實上,他也真的笑了。

他偏了偏頭,問道:“屬下知錯,今日才知曉自己的定位。但還有一事未明,想討教一番。”

一念掀了掀眼皮子。

元真:“屬下不知該叫您大人呢,還是該稱呼您殿下。”

一念挑了挑眉。

元真苦惱一般:“更不知殿下是哪位殿下。”

一念臉色緩緩沈了,良久,他道:“無妨告訴你,吾本名秦嘯。還有問題嗎。”

元真沈吟片刻,第一次在少年面前低下了頭:“屬下逾越了,屬下告退。”

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,少年突然道:“本殿很不喜歡你靠近行宮,甚為厭惡。”

元真低眉順眼應道:“屬下明白。”

元真離開後,屋裏慢慢走出來兩個人:“殿下,這人真的沒問題嗎?”

一念:“有我壓著,他翻不出什麽花樣。”

任憑他陰謀詭計,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不堪一擊。

…………

匯氿郡是沿海的一個小郡城,靠著海邊,匯氿郡的百姓應該十分好過日子。

歷史上也的確如此,然而好景不長,自從沿海一帶有了水匪之後,這些沿海百姓的日子就漸漸不好過了。

那個時候,還能茍延殘喘,但自從今上荒淫無道,小人當政,貴妃專權,朝廷不但不派兵鏟除水匪,反而橫征暴斂,把本就度日艱難的沿海百姓推向了深淵。

如今,偌大一個匯氿郡裏,只有區區一兩千人。有門路的都逃了,沒門路又硬氣的也讓人殺得差不多了,如今剩下的,也不過是一具具行屍走肉罷了。

這座沒有生機的死城,今日迎來了幾個面色紅潤的男人。

“老六,我說你沒事找事,好端端的幹嘛跑這裏來。”

被稱作老六的是個不高不矮的瘦子,但手背青筋凸起,五指粗壯,一看就十分有力。

老六不好意思道:“我找人,找人。”

其他人來了點興趣:“找誰啊。”

不是他們疑惑,老六進入幫會也有一兩年了,要找人早就找了,哪能等到現在。

老六有短暫地沈默,隨後打哈哈道:“這不是之前我混得也不好,不能接濟兄弟,現在松山大人帶回了重要的消息,王想讓我們打仗,我想著帶上我兄弟,到時候也給他喝點肉湯。”

他這麽說,其他人都不約而同笑起來。

“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挺重情重義的,行,不就多張嘴吃飯嗎,哥哥們應了。”

在他們的觀念裏,他們幫會是無所不能的,是海上霸主,一旦進入他們幫會,那就是進了福窩,吃香喝辣,好不快活。

他們走了大半個時辰,最後在一個破舊的小院外停下,老六猶豫一會兒,才在同伴不耐煩的催促下上前敲門。

“誰啊。”裏面傳來一道虛弱蒼老的聲音。

老六的鼻頭一下子就酸了,他強忍著情緒,低聲道:“是我。”

裏面靜了一瞬,然後就沒了聲響。

其他人左等右等,房門不開。幾人徹底沒了耐性,上前一腳把門踹開。正好對上院子裏舉著木棍的老太太。

“呵,這老婆子還想搞偷襲呢。”

“老六,這是你仇家啊。”

老六拼命搖頭:“不是,不是,你們誤會了,我跟她”

“你這個畜生!!”老太太舉著木棍就向老六砸來。

老六:“等等,我,我”

“個老不死的,活膩歪了。”旁邊的人瞬間被激怒,上前一記窩心腳踹到老太太心口。

老太太整個人都被這股力道踹飛出去了。

老六人都呆了,好半天才回過神來,地上老人哇地吐出一大口血,用力瞪大了一雙渾濁的眼睛,聲嘶力竭道:“走,走啊,給我走——”

水匪都以為老太太在趕他們走,怒氣更湧,上前準備再補幾腳。

半途卻被老六攔住了,老六強顏歡笑道:“這老太婆不知好歹,又是馬上就入土的人了,何必再臟了幾位大哥的腳,多晦氣啊。”

那人猶豫一會兒: “算了,看在老六的面子上,放你這個死老太婆一馬。”

老六說著好話,又道:“看來我兄弟是離開這裏了,咱們走吧。”

“白跑一趟,真是晦氣。”

老六賠笑:“對不住對不住,這幾日我去花樓的名額都讓給幾位大哥了。”

幫裏經常抓許多年輕女子回去,把人洗刷幹凈,關在樓裏,顏色好的供幫裏有權力的人享用,顏色差的才輪到他們這些人。不過都是免費的,所以眾人也不挑,反而感謝幫裏為他們著想。

唯一讓人苦惱的就是那些女人不經玩,每天都要死人,消耗的比不上供應的,如今花樓對人員進入也有了限制。

所以幾個人聽到老六願意讓出名額,一個個別提多高興了,哪裏還顧得上一個老太婆。

老六把人帶出去,走到半路上,他呀了一聲:“我的錢袋子掉了。”

他慌張不已:“幾位大哥,你們先走,我回去找找,沒有錢袋子,我未來幾天可真的要喝西北風了。”

其他人同情地看他一眼,有人“好心”勸道:“老六,我怎麽覺得你跟你那位兄弟犯沖啊。你看看你來找人,人沒找到不說,還遇上個瘋癲老太婆,現在錢袋子也丟了。他不會專門克你吧。哥幾個跟你也處了一年多,也有點兒感情了,聽哥一句勸,別找你那兄弟了,省得找回來禍害了你。”

老六點頭哈腰:“是是是,都聽幾位大哥的,但錢袋子還得找啊。”

“行了行了,你回去吧,我們不等你了,反正你認得回幫裏的路。”

老六連連應是。

得了幾人允許,老六飛奔回去小院,然而小院裏原本躺著的老太太不見了蹤影,只有地上刺目的血,和墻角紮眼的錢袋子。

他上去把錢袋子撿起來,瞥了一眼腳印,飛快做了遮掩,然後追了過去。

沒多久,他就看到了老人熟悉的背影,走近了才發現一個少年奮勁兒地背著老人走動。

老人的意識已經模糊了,看到老六卻渾身一震,猶如回光返照一般:“你來幹什麽,小九兒快走,別管我了,快走。”

少年不吭聲,只是背著老人,一個勁兒往前沖。

老六又急又怕:“慢著些,慢著些,別傷著娘。”

老人恍若未聞,捶打少年的肩膀:“我讓你放下我,你聽到沒有,小九兒你不聽奶的話了是不是。我讓你放唔——”

老人哇地吐出一大口血。

“奶——”

“娘——”

兩道聲音同時響起。

老六再顧不得其他,把老人搶下來,然而老人卻已經斷了氣,死不瞑目。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註:來源網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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